第六章(下)
……肥文身体抽搐了几下,就开始往盆里面吐了,吐出来的全是水,是黑色的水,足足吐了一分钟…我这时看了看墙上的表,现在四点半不够…突然肥文吐着吐着像是很痛苦的样子,有像有东西卡在他喉咙了,大叔马上蹲下,把两根手指伸进肥文的喉咙里像捉住了什么东西,他刚中带柔地摇了几下,拔出了一根黑色的东西,大叔一看到那根东西马上就把它甩进了盆子里。大家都看得目瞪口呆,华记用手捂着嘴仿佛快要吐出来了,我这时竟有一点庆幸那根东西不是从自己口里拔出。“黑刺”掉进那些黑色呕吐物里便淹没在里面,看也看不到了。
肥文再吐了几口就没再吐出点什么了,只有一些口水和痰混合粘液,我拿了一堆纸巾擦干净了他的嘴,他还是奄奄一息的样子,但是起码可以自己坐稳了。气氛缓和了许多,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大叔擦了一下额头的汗,他这时咕噜了一个字,我听不清,好像是拼音“g”发音的。然后一脸深沉拿起脸盆往店外走,走到店对面那堵围墙那里把水泼了,然后只见他弯下身,捡起了一样东西,再拿到店外的水龙头那里洗了一下。
到他进来的时候,我看到他手上的东西就是刚刚那根黑刺。大叔把刺扔在桌子上,然后从房间里拿了一件外套出来盖在肥文身上,大家不约而同地凑到桌子旁看看那是什么东西,这时我才看清原来那是一根锈迹斑斑的钉子!
大叔重重地坐在一张凳子上,看得出他也都筋疲力尽了。
我看得出宿舍的人都急了,于是我着急地问:“师傅,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用不用送他去医院啊?”
大叔闭着眼把一只手放在桌子上,用手指按着太阳穴,摇了摇头,带着疲惫的声音说:“送过去了也没用…天亮以后他会发烧的…让他休息一两天吧…”
大叔歇了一会,就叫刚刚录音的那个人把录音放出来。
这时店子里很静很静,录音一下子就充满了房间,录音的效果很差,但是肥文那些尖锐的叫声还是非常的吓人。我们根本听不懂那些话,但是大叔却听得入神。我听着听着,觉得这些话仿佛都是重复的,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很快,录音便完了,大叔憋着嘴,好像听出了些什么。
他的一个朋友好奇地问:“喂,你听得懂这些话?”
大叔略带点嚣张地说:“鬼话,而且是广州话,我为什么不懂。泰文的鬼话我都听得懂。” 我才知道,原来这些叫鬼话…
大叔的朋友又问:“那你翻译一下他说了什么?”
“他就说,那些水好苦,我不喝。有好多钉,不要钉在我身上…就是这几句,不断重复。”大叔轻描淡写地说,我惊讶地发现这竟然和我刚刚听到的话几乎相同。
“你怎么听得出来的?认识你这么久还不知道你有这一招!”他朋友继续问。
大叔笑了一下说:“鬼话,不就是人话倒过来说嘛…”
我也问他了:“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我刚说的这个意思,没别的含义,只是我不知道这些话是这个肥仔自己说的,还是鬼借他的口说的。”大叔叉着手,翘着腿,一副不屑的样子。
我想继续问肥文到底什么事了,大叔却向我发问:“你刚刚在他发作之前想说什么的?你继续说。”
我这才想起,于是马上走到肥文身边,把他的两个手掌翻过来给大叔看,那些恐怖的伤痕再次展现在我眼前,兵哥怕晕血又发作一看到马上就转身了。这些伤痕现在已经结了焦,大叔的三个朋友看到后马上目瞪口呆,而大叔牛逼的架势也马上没了,他看到后马上把手和脚都放下来了,凑过去看,眉头也突然锁紧了起来,在我看来,虽然这些不是自己的伤,但也还是看在眼里,疼在手上。
大叔立刻挪凳子过去,拿起肥文的双手,脸上的表情不知是痛心还是愤怒,他太阳穴上的两条血管涨成了青色,他终于憋出了一句话:“这个死肥仔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啊!”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说:“肥文这个人平时很胆小怕事,他不会招惹别人的,他就是杀了一只猫而已嘛!”我觉得,肥文再过分,也只是杀了一只猫,我们目前所有的不幸都能归咎于那只猫的死。
“唉!即使猫不死,你们也都是在劫难逃啊!撇开那些鬼鬼怪怪不说,我敢肯定地说,有一个扑街一直在整你们!”
大叔这句话太突然了,还有一个人在整我们?我没听错吧?他的话我完全不能理解。这时听得不明不白的华记也在乱插嘴了,大叔提高声音说:“别吵别吵!等我说完!”他利索地拿起桌上的钉子,盯着我说:“这钉子,不是无缘无故在他肚子里的,他肯定是被下蛊了,肯定有人在对他下蛊!”
“下蛊?”
“不就是降头嘛!傻仔,这都不懂!你们大学学什么的?!”大叔这话说得没道理,但是说得很实在,我经常觉得即使我上了大学,但是很多见识都跟一个小学生一样短浅。
“降头…我看电影的时候听说过…”我吞吐着说,降头那时候对我来说,就是一种巫术之类的东西吧,我还真不知道现实世界真的有这种东西。
“降头这东西,一定是人下的!肥仔刚刚这种,这叫‘钉降’!最低级最白痴,却也是最阴险最难察觉的一种蛊,用来吓吓你们而已,但是要不是遇到我,他过一个来月还是会死翘翘的!幸好不是什么‘蜈蚣降’‘鼠降’之类的,那些发现到的时候也基本可以准备身后事了!”
我又问:“那究竟是谁下的降头呢?”降头这个词可能我太少说,说起来有点走调。
“我怎么知道呢,降头只能解,不能寻主啊!你知道这种东西一年能搞死多少人吗?死了都不知道自己被下了降,死得不明不白啊!”大叔心直口快,可能也不知道他后面加多的两句话能搞我多少脑细胞。
说完大叔再把注意力放在肥文手掌的疤痕上,店里一段沉长的寂静。我看着肥文,他大肚子上平稳的一起一伏表明他应该睡着了。再看看老范,华记和兵哥,他们都低着头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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