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帝国史之绍兴之战（1）

     
      1359年春，正月。新年刚过，大宋吴国公朱元璋命将四出：邵荣，扫荡余杭；邓愈，出击临安；耿再成，屯兵缙云，规取处州；胡大海，进攻诸暨。另，派外交官蔡元刚、陈显道出使庆元（今宁波），招降方国珍集团。
　　胡大海，行枢密院佥院，统兵取诸暨。守将为张士诚部将华元帅，战败，连夜逃跑。余部投降，胡大海振旅入城。岂料城内降兵忽然作乱，胡大海养子胡德济紧急响应，守住四个城门，胡大海驱兵进剿，生擒四千余人，缴获六十匹战马。诸暨，进入朱元璋之版图！
　　他的游骑进入绍兴地界，刚刚归附的苗兵四出搜掠，竟然抵达王元章的隐居之所——九里山！绍兴民居纷纷投奔入城避难，只有王冕不离不弃他的梅花屋！这批红巾军闯了进来，见一老者正在床上吟诵诗书！
　　士兵被老者的淡定自若唬住了，手上的刀剑不自觉地放了下来。
　　老人说：我，王元章是也！善韬略兵法。速带我见你家元帅！
　　为首的谢将军，连忙行礼，把他带到元帅胡大海帐中——天章寺军帐。
　　胡大海虽不知书，不识字，但是，自入浙以来，颇留意各地大儒名士，对会稽名士王元章也是有所听闻的。特别是吴国公朱元璋近日在宁越礼遇各地儒生大师，更加令胡大海留心招纳贤才。
　　当下，胡大海一见老人，即命士卒设上座，自己则行礼请教。
　　王冕王元章，对他说：今四海鼎沸，民不聊生。若汝不能安民而专肆掳掠，灭亡指日可待！若能伸大义，救万民于水火，谁敢不服耶？
　　胡大海作揖再拜，表示愿意受教，吩咐众人好生招待王冕。
　　次日，胡大海即命谢将军向宁越府报捷。同时，送王冕、许瑗至朱元璋军门，请主公裁授官职。
　　朱元璋听闻又有两位贤才前来，满心欢喜，马上接见。
　　——先说王元章。
　　白发、白须、白袍，2米高的身材，73岁的王元章站在大堂之下，老当益壮！
　　朱元璋见王元章！
　　吴国公请他坐下，一番对答，朱元璋立刻吩咐上午膳。
　　这一份午膳，仅仅是一碗白饭，一盘蔬菜！
　　可是，隐居九里山的王元章，自幼挨过多少贫穷苦涩？这一份午膳，他一边与朱元璋谈论，一边进餐！
　　朱元璋当然，也是一饭一菜而已！
　　他们究竟谈论了些什么？
　　似乎不那么重要了。
　　因为，朱元璋看在眼里，心中欣喜，说：先生吃得下这些粗粮，必可共大事了！
　　王元章也看在眼里：此君，竟然吃如此饭菜，求才如此，治军如此，想来，吾之伊尹、周公事业，可图矣！
　　而王元章把自己的攻取方略一一陈述，希望朱元璋能够马上制造各种攻城器具，并将绍兴这个水城的地理情况一一道来，还划出各种作战地图！
　　——王元章啊王元章，不再是书生一名！
　　朱元璋大喜，当即任命王元章为谘议参军，前往胡大海军营，辅助军队，攻取绍兴！

      王冕觐见朱元璋时，诸暨已改名为诸全州，重建了一整套军事及文职官僚架构：统军元帅兼知州事由帐前元帅张彪担任，本州同知及副元帅由王玉担任，后勤总长为汪广洋，负责总理军需物资。而胡大海，马不停蹄，继续领兵进取绍兴。
　　——汪广洋要出来露露面了，这位曾经的元代进士，名臣余阙的学生，后来朱元璋的丞相之一。

　　当王冕再次抵达诸全州以北的绍兴阵地时，绍兴之战已经打响了！

　　胡大海，根据收集回来的情报，获悉绍兴守将为张士诚的部将吕珍——也就是在太湖水战中，擒获朱元璋水军大将廖永安的张士诚手下，于是兵分三路：一路，由杨景带领，取道枫桥古博岭，经天章寺木栅，至兰亭山驻军；一路，由婺州降将宁安庆同佥指挥，出江灶，至旗山驻兵；一路，由胡大海亲自带领，出铸石岭，至九里山驻军。沿路，由当地村民做向导，三路大军迅速穿越绍兴南部的山地和丘陵。胡大海再传令，各军分别设营地，扎军寨，由兰亭山，旗山，到九里山，连绵不绝，都是朱元璋部队——大宋红巾军！

　　这支红巾军，实际上由三支军队构成：长枪军、苗军和江淮军。
　　长枪军，一部分是从谢国玺那里投降过来的，另一部分是由由宁安庆、何同佥指挥；苗军，就是杨完者的余部，由杨景、朱保指挥；江淮军，就是朱元璋的嫡系部队，由胡大海父子和谢院判指挥。

　　——上述指挥官，有些现在已经很难确定他们的名字了。故此，只好用官职作为区别。
　　朱元璋部队的战术，之前已经在徐达、常遇春等人的具体作战中有所描述。如今，胡大海统兵，主攻绍兴的西门和东门。
　　西门，又叫常禧门，由苗军主将杨景指挥进取。
　　东门，又叫稽山门，由长枪军主将宁安庆指挥进取。
　　这两支，都是先锋军，他们都是天佑元兵的死敌！

　　——苗军统帅杨完者，为张士诚陷害，自杀于杭州北德胜营。其部属谋复仇，所以归降朱元璋。
　　——长枪军，曾经与张士诚争战不休，被逐出绍兴地界。

　　现在，他们就在绍兴城外，“复仇”二字，充满心头！

      绍兴，古称会稽。相传当年大禹治水成功，于浙东大会天下诸侯，论功行赏。此地，就叫“会稽”——查明、计算功勋，进行奖赏云云。其后，会稽成为越国都城，越王勾践在此卧薪尝胆，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最终复国仇，灭吴国而成霸业。秦始皇帝巡行天下，刻石于会稽山，敕命民众观瞻皇帝威仪时，路旁一雄壮男儿脱口而出曰“彼可取而代之”。此男儿继而诛杀当地太守，聚众起兵，过江响应陈胜王，迎立楚怀王，过河援救巨鹿城，破釜沉舟，九战秦军，破敌坑杀二十万秦军，入咸阳火烧秦宫三月，自称西楚霸王者，项羽也！及至宋康王赵构南迁，以年号改为绍兴，自此相沿不改。
　　元末，张士诚起义，占据苏杭地区，绍兴也在他的辖境之内。

　　自从兼并杨完者势力后，在张士诚控制下，江浙行省上至左右丞相，下至各衙门的都尉、千户，几乎尽是天佑政权的人马。张士诚迅速指派他的部将接管江浙行省各大衙门，他的四弟张士信，挂职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兼同知行枢密院事。而他的几个难兄难弟李伯升、吕珍，皆挂职江浙行省左丞！那个与张士诚合力诛杀杨完者的江浙行省右丞相达实帖木儿终于感受到光棍司令的待遇！他那些部下，参与诛除苗王杨完者的江浙行省左丞答兰帖木儿、左右司郎中真保，早已与张士诚打成一片，现在尽为周王之臣僚矣！而那个杨完者的岳父、行省平章政事庆童以大义灭亲自居，出镇绍兴去了。
　　——各位，上述官员的职务很混乱。比如江浙行省左丞一职，竟然有李伯升、吕珍、答兰帖木儿，而行省平章政事，又有庆童和张士信。原因就是：张士诚打算全部撤换江浙行省的原套领导班子，所谓“抢权夺位”者也！

　　看着自己的下属，一个两个地被张士诚外派、蚕食，达实帖木儿——又译达识帖睦迩，之后，皆称达识帖睦迩，真的堕入张昱的预言——他朝丞相有难，何人救你！

　　张士诚，后世皆说他没有野心，不够进取。只看他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安排，夺权，也并非庸人一个！

　　自朱元璋亲征浙东以来，张士诚马上响应，派大将吕珍前往绍兴，抵御朱元璋的可能攻击。
　　而吴国公朱元璋，以赵忠镇守其西部重镇池州，李善长、徐达坐镇应天，自己经营宁越府，准备规取处州及衢州。为免张士诚部队在背后袭击自己，新年伊始，朱元璋命令部将邵荣出兵扫荡余杭，邓愈则攻击临安，胡大海出击诸暨和绍兴。朱文忠则坐镇严州，随时策应各路兵马。
　　——朱元璋的意图很明显：以邵、邓、胡抵御张士诚的南下，而自己则从容夺取江浙南部！

　　胡大海，占领诸暨后，乘胜出击绍兴。
　　而吕珍，自击灭杨完者后，意气风发，授命后，带着他的部队，进驻绍兴，准备一番作为！
　　此吕珍，何许人也？

　　时光倒流至1353年（至正十三年），正月，泰州，白驹场。
　　张九四、张九五、张九六、张九七、李伯升、吕珍、潘懋、潘元明、潘元绍、史文炳、徐志坚、张天麒、梁五、李天禄、周仁等十八条好汉，扯旗起义！
　　吕珍，就是其中的一员。
　　也是最厉害的一员。
　　什么叫“最厉害”？能够生擒朱元璋水师大将廖永安（官职为大宋江南等处行枢密院同知，高于徐达），就是明证。

      吕珍，字国宝，一字敬夫。听名及字，已知非凡胎俗子。兴化人。兴化离泰州白驹场大约五十里，吕珍也是白驹场的盐丁，与张士诚乃结义金兰兄弟。

　　——好罢，飞翔也十分认同：《水浒传》的某些情节，特别是晁盖、吴用、三阮等作反经历，其实就是张士诚起义之翻版。以下，就演绎一次，让张士诚起义更加深入人心！

　　白驹场，是元代著名的盐场。位于今天江苏省泰州东北角，元代时，是海边地区。不过，对于白驹场，历来有所争议：白驹场不属于泰州而属于兴化。鼎鼎大名的《水浒传》作者施耐庵，正是白驹场人士！与张士诚是同乡！同时代！

　　元代，江淮苏浙沿海一带，遍布盐场。根据元代翰林侍讲学士黄溍（宋濂的老师）所言，光是江浙行省，就有33个盐场。这还不计算江北的江淮沿海地区，飞翔在元代两淮地图上，也找出了二十多个名字叫“××场”的地名，估计这些也是盐场。

　　“国计莫重于盐策”，这是元中书政府的见识。天下间众多的盐场和盐户，不仅晒制、生产海盐，而且要依据法规缴纳盐引（盐税）。根据元世祖忽必烈时制定的方案，每隔三年就要评定各个盐场、盐户，检核它们的产能及质量，进行排名，重定税收。这种制度既可刺激产能，又可平均税收。本来是桩好事。可惜，一两次之后，就变味了。因为，政府为了奖励盐场的高质高产，往往会给与那些经考核评定为上等的盐场补贴工本钱！如此一来，贪官污吏和土豪劣绅、巨盐滑吏即刻涌现！占有好盐场的盐户，哪个也不愿重新排名！哪个也不想多缴纳哪怕一分税收！

　　盐户，不是盐丁，而是拥有盐场的大户，即盐场老板。
　　而张九四兄弟及李伯升、吕珍等人，则是盐丁！即替盐户老板或者国家采盐、运盐的工人。

　　盐户不仅上骗国家，还下压盐丁。他们用各种手段减、扣盐丁的工资。而各盐场皆有士卒护卫——防止盐丁或他人盗卖食盐，经常以各种名目向盐丁抽取例钱，也就是勒索。

　　张九四等人，就生活在如此的社会中。
　　“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这是电视剧《水浒传》的主题歌词。
　　为了生活，张九四只有盗卖私盐！
　　不过，只靠他和他的三个弟弟，还不足以成事。
　　于是乎，张九四找到一位较为年长的同乡，他叫李行素。

　　——晁盖为何要劫生辰纲？那是因为，一个名叫公孙胜的道士佬起了贪念，认为生辰纲是不义之财，他不辞劳苦，向晁盖献计，劫夺生辰纲。而吴用，则突然出现，随即也加入这个盗贼团伙。

　　而那个李行素，大概就是吴用吧，泰州海陵人，以阴阳占卜算命为生，足智多谋。他听闻张九四的计划后，把自己的儿子也叫来参与。他的儿子，就是李伯升。
　　同时，李行素对张九四说，要做这些违法的事儿，还要找个潘懋来帮忙。那个潘懋，大概就是阮小二吧，他听到张九四召集壮士卖私盐，就把他的两个儿子也叫上贼船。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叫潘元明，一个叫潘元绍。
　　恰好，一个江湖好汉，其实也是盐丁而已，叫吕珍，傻头傻脑地来找潘懋喝酒。他，也许就是刘唐。
　　吕珍长得神高神大，一入潘懋家门，就被潘懋的老婆戴老娘看中了。她对潘懋说：此人，壮士也！何不引他去见九四？
　　于是乎，潘懋一番话，吕珍欣然听命！
　　什么话？财色动人心罢了！

　　好了！都到齐了！
　　张九四、九五、九六、九七、李行素、李伯升、潘懋、潘元明、潘元绍、吕珍，十条好汉，聚集一起，贩卖私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