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帝国史（184）

朱元璋

下图，相传为王冕（王元章）画像。


暨阳王元章以竹名斋，求记于余。余家抵暨阳不百里，而未尝一至其处，不知所以记。元章出画卷示余：苍巘断桥，中无杂木，茅屋十数楹，蔽著篁竹间。指曰：是所谓“竹斋”，而求子之记者也。可记以不？

——韩性《竹斋记》（引自（元）刘将孙《养吾斋集》卷二十一，飞翔点校）

韩先生当然应允，他写下《竹斋记》，最后的一句话，勉励王元章：
士患无志耳，有志而无成，吾不信也。

可惜的是，韩先生并没有等到他的得意弟子成就大业的那一天，甚至，连王元章上京赴考之日都等不到了！
1341年，韩性病卒，享年76岁。
作为第一门人，王冕也为先生守制了一段时间。

之后，王冕以母亲思念故乡，就带着老母亲返回诸暨的竹斋居住。

这个竹斋，极其简易，王冕与母亲相依为命，不仅操持农活家务，还时常抽空写诗作画。家的不远处，是座小寺庙。小时候，他就是在那里夜读书卷的。有好几次，家里没有柴木开灶做饭，王冕直接就把庙里的木头神像劈了做柴烧！
——这可是没人敢做的事情！
邻家的老秦一向敬奉神佛，发现王冕竟然连神佛都敢得罪，吓得连忙找来木材，自己刻好神像，放回原处，再行供奉。
谁知，不久，王冕家又缺柴，他二话不说，又把木神像劈了！
如是者三四次，每次都老秦补锅，他接二连三担心神佛降罪，结果，家里人不是惹病就是遭殃，而王冕两母子却平安无事！
甚至，王冕还娶了妻子！

老秦发怒了，他在城里找了个占卜师，把王冕劈神像当柴烧，而自己补神像却遭殃的事一五一十说个不停，最后，他说：为什么黄狗偷吃，黑狗当灾？
占卜师微微一笑，说：你不补神像，他岂能再劈？
老秦一时语塞。
此后，他也不再补做神像了。这所寺庙渐渐就无人光顾了。

王冕二十六岁时，妻子为他生了个孩子，取名王周。
他的功名一再耽搁，岁月蹉跎啊，转眼间，已届而立之年！唏嘘之余，王元章作诗一首，名叫《自感》。全文如下：

父母生我时，爱如掌上珠。
襁褓辟寒暑，乳哺随所须。
周岁会言语，大小相引呼。
摇头却梨栗，行行不须扶。
三年离怀抱，已知亲与疏。
相揖识进退，应对无嗫嚅。
五六渐精爽，气貌与众殊。
怡怡浴仁化，喜听论之乎。
八龄入小学，一一随范模。
厌睹诡谲行，不读非圣书。
宗族惊我异，父母悯我孤。
宾客皆回头，指为汗血驹。
长大怀刚肠，明学循良图。
硕画决自必，不以迂腐拘。
愿秉忠义心，致君尚唐虞。
欲使天下民，还淳洗嚣虚。
声施勒金石，以显父母誉。
此志竟萧条，衣冠混泥涂。
蹭蹬三十秋，靡靡如蠹鱼。
归耕无寸田，归牧无寸刍。
羁逆泛萍梗，望云空叹吁。
世俗鄙我微，故旧嗤我愚。
赖有父母慈，倚门复倚闾。
我心苦凄戚，我情痛郁纡。
山林竞蛇虺，道路喧豺䝙。
荒林落日阴，羞见反哺乌。
乌鸟有如此，吾生当何如？

忽然一日，有人前来拜访他。
谁？

同乡王艮也！
——《大明帝国史》有两个王艮要介绍，现在是第一个。其后，大约200年后，还有一个。第二个王艮，正是王守仁的得意弟子，心学之“泰州学派”之创始人。此乃后话，容后细表。

——本集史料来源：
1、（元）王冕《竹斋集》
2、（元）徐显《稗史集传》
3、（明）陆容《菽园杂记》
4、（明）全祖望《宋元学案》
5、（明）吕升《故山樵先生行状》
6、（元）刘将孙《养吾斋集》卷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