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后的童年
80年代初的小学校园一切都是简陋的,课室是砖瓦房屋,操场里有水泥打做的滑梯、脱色生锈的单双杠、沙池、竹杆这些经典的娱乐设施,操场的侧边是个舞台,学校的文艺节目在此上演,课间成了同学们饰演大侠霍元甲、陈真追逐打闹的场地,舞台背后是几张乒乓球台,旁边有颗大榕树,树上吊着一块大铁,它起着报时的重要作用,在儿时幼小的心灵里,它是块神圣的铁。三层的教学楼,是全校最宏伟的建筑物,高年级学生上课和老师办公的地方。
教室很简单,一块黑板和几行桌椅就构成课室了,有些黑板还是水泥板,黑板的某个位置表面脱落会露出泥巴来,黑板上方的毛主席语录:“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常引我走神呆望,黑板前方是一张被称为讲台的课桌,上面放着粉笔和黑板擦或者一块抹布。
学生桌椅是双人桌椅,同桌大都有楚河汉界的传统习俗,女同学常常被占去更多面积。
早读,通常都是“书声朗朗”,只要班长一声带动,马上就会有很多高音喇叭接上来,分不清是读书还是唱书,在校园里回荡着。
书包,大多数学生用的是斜挎式的军用书包,这种书包几乎是千篇一律的:军绿色、帆布、小五角星。从书包上看,没有贫富之分,只有新旧之别,如有雷锋叔叔“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节俭精神,一个书包可以陪伴孩子过完小学生活。经常跟书包一起交叉背在双肩上的还有军用水壶,都是父辈们留下来的,跟书包一样的颜色,钢质,很耐用。这种书包不大,所有的课本也不过是一年级的数学、语文到五六年级时增加的自然、美术和历史,装上课本和铁质的铅笔盒,从来不感到沉重。
书包虽然不重,但很脏,里面除了脏兮兮的课本外,更多的是自制的玩具,灰蒙蒙的石头子、鸡毛毽子、弹弓、铁丝枪等五花八门。有时候看到自己喜欢的火花、烟盒纸直接就从垃圾堆中转移到自己的书包里,家长在清理书包时常常会抖出一地鸡毛或者一层黄土来。
千篇一律的书包放在一起,很难辨别出哪个是自己的。淳朴的年代,书包是朴素的,后出现了双肩背的书包,让孩子们的双肩得到平衡的发展,书包的颜色、图案越来越丰富,可是里面的书却越来越多,它也变得越来越沉了!
童年的书包里装的不只是教科书,更多的是儿时的乐趣和梦想。
放学后,身上没有零花钱,校门外的小摊贩给我感觉是这么近那么远,常站在他们跟前呆望着那诱人的萝卜酸、麦芽糖、棉花糖、花生糖。
挎着书包蹦蹦跳跳走在回家的路上,是那么的轻松快乐,把书包随便扔在路边的草地上,拿出弹珠、公仔纸跟几个好朋友决战一番,那份心境,多年后也只能在梦中体会到了。
“秋天到了,天气凉了,一群大雁往南飞……”一天领课本是最开心、最积极的事情,课本领回来马上写下自己的大名,然后撕几页报纸把书面包得整整齐齐的,坚信会一直好好爱惜它们,上了几天课后书皮上已沾满了油盐酱醋、泥巴尘土了。
语文课本给人的印象最深,二十多年后,很多人都能如数家珍地背出当年难记的课文来,谁会想到当年老师罚抄的作用会在多年后才显示出来呢,想起那些曾经熟悉的课文,就想起了课堂上因背不出课文,被老师罚站在墙角,课后趴在窗台上抄写生词课文的情景……。现在想起这些课文,会微微一笑,它们哪里是课文,它们是一种岁月,一种心境,一种记载。
五年级的时候,数学老师是最哆嗦的一个,每当离下课铃声还有几分钟的时候,他便拿起了讲义,开始唾液四溅地继续在黑板上讲解应用题,他从来不用看表,却能正确地计算出下课前三分钟,然后及时在黑板上写下一道应用题,上课拖堂是老师们的爱好,就像资本家剥削劳动人民的剩余价值一样,宝贵的课间时间就这样奉献出来了。
如今,我们都已走上工作岗位,不再需要乖乖地等待讲台上的老师宣布下课了,也不再担心老师拖堂的问题。奇怪的是,经常想起那时的数学老师,想起课间休息时他依然讲解题目的样子,想起他临走时还不忘的谆谆教导……
“向雷锋同志学习” ,光荣,是个口号性质的词,对孩子们来说,奖状和用红纸剪成的大红花,不仅是老师“神权”的象征,也是光荣的象征。我们对它们的热爱无异于60年代人们对毛主席像章的热爱。
在精神生活重于物质生活的年代,大红花和奖状能填满孩子们所有的精神空间,每个孩子都希望得到更多的大红花。考试得高分和做好人好事是得到大红花的主要途径。在没有考试的时候,给孤寡老人收衣服,放学打扫教室卫生,扶老太婆过马路,捡到钱交给失主……班上的雷锋越来越多了。
这样的好人好事通常被我们写到作文里,内容大致相同,不是给孤寡老人送温暖就是捡到钱交给失主或护送迷路的小孩回家,几乎自己就是雷锋。
直到有一天,班主任在课堂上表示了置疑:“街上真的有那么多钱捡吗?”。
于是,以后的作文里全班再没人捡到钱包了,取而代之的是十多篇关于不同路人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被不同型号的车撞倒,我们不约而同地将其扶起来的故事。
其实,雷锋叔叔对我们的影响远远不是为了儿时获得大红花,正像当时最流行的儿歌中所唱:“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面……”若真碰上了助人为乐的条件,我们也会争先恐后地去完成,好强也罢,希望受到表扬也罢,只是那样的气氛下做了那样的事而已,没有像今天一样刻意地记起每年有个学雷锋日。
鲜艳的红领巾飘扬在胸前, “每位少先队员都要知道红领巾的深远意义,它是无数先烈用鲜血换来的红旗的一角,有无数少先队员为了维护红领巾的神圣而献出了小小的生命,少先队员是光荣的,戴着代表少先队员的红领巾更加光荣。因此,作为少先队员的我们,要天天戴着红领巾,好好地爱护我们胸前的红领巾……,加入少先队的时候老师如是说,听得我们激动万分。 红领巾,就像国旗那么鲜艳,那么神圣。每一条红领巾都由学校统一在入队仪式上发放给同学,由已是红领巾的班干部戴在脖子上时,它已经不仅是一条红领巾,更是一个梦想。
把红领巾戴上,一个无形的东西置入了少先队员的脑中,那是一种正义的精神,一种向前的动力,一瞬间,会感觉自己长大了,跟非少先队员们有了区别,自己变成了一个有组织的人,一个优秀的人,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那是一种精神上的满足,也正是红领巾的可爱之处,反观现在,小学生们已不需要这个精神食粮了!
“上课!”“起立!”,为人民服务是一种骄傲,譬如值日生负责班上的日常事务,像个小管家,下课后擦黑板,他们的权力比中队长还大,值日生最大的自豪感来源于老师走进教师时,一声洪亮的“起立”声。
字是人的招牌,一个“见字如见其人”的年代,老师常用毛主席的话教导大家好好写字,那时谁也不会想到多年后的今天会有键盘来代替钢笔。
老师常给我们提供练字的好机会。他们布置家庭作业和给我们的惩罚从来不用动脑筋,除了抄生词就是抄课文。本以为我们既可以记住课文,又能练好字,但事实并非如此,往往产生两种结局:课文记住了,字却龙飞凤舞;字写工整了,课文仍然一问三不知。大多数情况下我们选择了前者,作业本铺开,一手握三笔,三行字轻而易举同时跃于纸上,名副其实的“举一而反三”,这也是所谓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很多同学因为调皮,被罚抄课文,字“练”得越多,却写得越差。
小学时总觉得出黑板报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班上有个漂亮的女同学,字写得很整齐,被老师钦定为出黑板报专员,每到出黑板报的时候总少不了在我们面前炫耀自己。上自习课,我们面对思考题冥思苦想的时候,她却能悠然自得地站在后面的黑板前洋洋洒洒写粉笔字,明明心里神气得不得了还摆出一副“能者多劳”的无奈样子,确实在同学们中神气了一把,而我这个中队长下课后却要被老师安排在她手下搬搬这搬搬哪,画画框,递递粉笔,被她呼来唤去,深深体会到了屈才的苦恼。
那年的暑假,我用卖烂铜烂铁的收获主动买了庞中华字帖,闭门练字,深信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不记得用了多少个本子,希望新学期开学时让老师们刮目相看。如今写字的机会越来越少,面对电脑,手指越来越灵活,字却越写越糟……。
我还是原来的我,老师布置假期作业的时候已经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了,一本印有“暑假作业”四个大字的练习册,老师发给我们时都会不识时务地说一句“开学第一天要检查暑假作业,没完成者……罚……”云云。似在提醒,实则威胁。于是所有同学尽可能多地往书包里塞课本、作业本,雄心勃勃,总以为假期会干一番大事业,语文成绩差的同学感觉自己可以在假期背完所有的课文,数学成绩差的同学对自己在假期学好所有方程式很有信心,美术差的同学则认为自己在假期可以变成一个天才画家……。
大概“光阴似箭”对孩子们,只有在假期才能体会到,假期的孩子是完全自由的,父母忙于工作、干活,没太多心思在我们身上;老师也不在眼前,天高皇帝远,每天不玩到天黑绝不回家。假期快结束的时候,才想起安静地躺在角落里的书包,赶作业便成了头等大事。新学期开始,书包中除了刚抄完的假期作业外,其他的东西又原封不动地背到了学校,我还是原来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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