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城文学] 生命是一盏灯

[复制链接]
tuicheng 发表于 2015-3-13 14:26:2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生命就是一盏灯,照亮自己,也照亮他人.  

近年我每次看我父亲时总发现他在慢慢地消瘦下去,由于糖尿病作用,视力也越来越差,但他却能在数十米外一下子认出我来,听力也日渐衰退,然而能一下子听到我在叫他。他记忆力更退化得快些,常常走出门口就忘记出门前要做的事。走路时他强作精神,虽然挺着胸,但我还是发现他的身子在不稳打飘,脚下无力像是踩着海绵,然而他的腰却始终没有弓,眼睛努力地看着前面。  

父亲出生于一九三六年十月。不久日人入侵,民不聊生。正值国家危亡之秋,所以父亲的童年是在凄风苦雨中度过的。  

一九五六年完小毕业后入伍,随即赴朝,分在志愿军四五一部队,师炮兵指挥连八班,列兵,上等兵。五七年下半年即晋升为下士,任八班班长,当年记个人三等功一次;五八年回国(注:战争在五三年结束,可抗美援朝至此方结束,援朝战士分批回国),转编解放军九四七0部队,驻牡丹江市,后部队番号相继改动为九五五九、三零二七,五八年又记个人三等功一次,晋升为中士班长,五九年入党,晋升为上士班长,本因服役期满,可因为是党员,服从连队需要留队了,而当时该连退伍的同志转业全部安置在北京的零六八二工厂和山东大连;当时大多过上比较优裕的生活了。父亲却又回到了连队,六0年所在的部队开进了北大荒,参加大庆油田会战,同年,父亲因表现特出,再度记个人三等功一次,所在连队记集体二等功。父亲的风湿性关节炎就是当时落下的病根。父亲当兵六年余,单三等功就获得过三次。如今不少人哪怕只一次被记三等功,单位就给他加薪晋级,自己也就忘乎所以了。一九六一年又到了老兵退伍时候,父亲再次被留部队,而当时退伍的同志都被安置在东方红林业局这个事业单位,吃起了“皇粮”,现在早已享受退休公务员的待遇了。一九六二年老兵退伍时,父亲再度被留部队,调营口市,沈阳军区第二军官文化学校学员班。如果学习顺利结束,那也将是一次晋升军官的机会,可是就在当时类风湿关节炎复发,被退回原队,而炮兵指挥连解体组建师警卫连,父亲任该指连第一任文书,眼看将要提拨之时,关节炎常复发,在不该退伍的时候于六三年退出了现役,退伍时发的是预备役军官证,少尉军衔。  

退伍时,我祖母是上海市户口,父亲退伍时师直政处同意随其母(即我祖母)户口转来到上海市安置,并开出给予安置的介绍信,到上海安置办公室。  

可是命运总是在捉弄着可怜的父亲。当父亲把介绍信拿到上海军人安置办后,他们却说父亲是党员,时下农村自然灾害,党员干部应带头去支援农业第一线。父亲年轻、单纯,无条件服从,拿着他们换发的手续,回到了江苏建湖农村。  

不久,县里成立广播站,因父亲识字,有点文化,当过兵,又是党员,“根红苗正”,被安置到了县广播站,由县广播站安排到了冈东乡广播放大站,任线务员兼站长。虽然月薪只有每月二十九元钱,但当时也颇为可观了,况且是拿薪水吃“皇粮”了。可是好景不长,一九六八年文化大革命深入到了我们这个穷乡僻壤,广播宣传系统要“纯洁无产阶级宣传队伍”,父亲因出身“富农”,成了清退的对象。他们怕父亲不走,采取了不发广播检查证,不发工资等手段,就这样,走投无路的父亲回到了才老家种田了。  

一九七三年冬,村里领导找到父亲,要父亲带当年的退伍军人安置证到县人伍换证,父亲带着当年部队发的“预备役军官转业证”到县人武部,换回却是人武部的“兹有吴凤才同志系退伍复员军人证明书”!而按有关政策和县要求,复员退伍军人一般回原所在地工作,而转业军人须按排正式工作。父亲当时也没有区别出这两者有什么不同,直到文革结束落实政策时他人提醒才发现他们当时如何不负责任,或是故意做了手脚!  

一九七九年春天,那是一个祖国的春天,许多受文革冲击的人员都得到了昭雪平反。眼看父亲就要重亲落实工作了,按当时的平反政策,父亲是抗美援朝人员,又是在县广播站工作过,受冲击回乡的,要重新安排工作和补发工资。可是由于父亲住在交通极为不便的穷乡僻壤多年,信息不通,也不懂得找人、请人为自己平反。县里有关部门派过两个同志到我们家只简单地问了几句,父亲也没有格外拜托人家,不知人家究竟上去是如何汇报,也不知人家汇报了没有,就这样错过了平反的机会。及至一九八六年夏,遇见和父亲当年同事的两个同志,才得知他们早就被平反并被重新按排回到了原单位,而这时我可怜的父亲仍然拖着多病的身体在田里劳作!(时父亲又添慢性肝炎、肠胃炎等症)此时父亲拿着县人事局、劳动局有关批文,再度到所工作过的单位联系,得到的答复是“已错过平反的时间,且年纪太大,不能再按排工作!”  

前几年,父亲用那个县换发的证明书试图能和当年的部队取得联系,哪里相隔近半个世纪,世事沧桑,部队番号屡经更迭,原来组织杳无音讯!  

父亲在东北当兵时落下了许多病根,加之回乡正值三年自然灾害,生活条件差,重的农活其实根本不能做,但为了养家活口,就这样,只好继续硬撑着做了几十年,直到十年前那场食道癌的病倒医院里才停止农活。  

如果不是三番五次服从部队的需要,组织的挽留;如果不是当年上海军人安置办故意作弊;如果不是他在部队和大庆油田拼死拼活地表现而落下病根;如果不是那场史无前列的文化大革命;如果不是……  

这世界生活的逻辑法则里只有结果,没有“如果”。  

父亲的病是累出来的,是忧出来的,是苦出来的。  

自记事起,几十年来我就很少看到父亲的脸上挂过笑容,从没有见他开怀大笑过。当然,也没有见过父亲哭过。  

对于我苦命的可怜的父亲苦难似乎还永远也没有停止:今年年初我母亲又被查出患有肺癌,且已进入晚期!去年底,我回去时就发现她老人家已不严重咳嗽,当时我以为是受凉感冒了,因为我们家离街市很远,且交通不便,冬天里人们在家洗澡不小心就被冻着,所以当时我也并未太在意,回来后只是托人带些治感冒咳嗽的药回去给她。  

直到过了正月,她还是不停的咳嗽,我才带她到镇子上的医院里作CT检查。结论出来时我当晚就哭了。太迟了!太大意了,太粗心了,我年前怎么没有想到带她到医院里检查呢?况且我就住在医院宿舍楼,一切还是很方便的呀,我真后悔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子女应尽的职责,留下了一生遗憾。  

父亲是过了十多天才知道这个不幸的消息的,我和母亲怕他身体不好,不能再受到剌激,本不想告诉他,但还是没有能瞒得住他。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全部回复0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回复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楼主

新居民
联系客服 关注微信 下载APP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